【内容提要】
●家学和家庭,是李清照成长成才的沃土。李清照出生于书香门第,爷爷李昌林为学士韩琦的门下。父亲李格非进士出身,为苏轼的学生,藏书甚丰,善属文,工于词章。母亲王氏是状元王拱宸的孙女,也擅长文辞。李格非还是善于培养子女的慈父。他对女儿从不过度约束和管教,而是顺势而为,以身作则进行引导,让其健康快乐自由发展。
●日常生活中,李清照也会喝点小酒,但她从不酗酒,即便喝多了,也以睡觉解决。她也喜欢赌上几把,但她的赌,不以赢钱为目的,实则是一种智力游戏,可称得上是一种高雅的娱乐。从文学创作的角度说,李清照的好酒与李白类似,酒成为她创作中的一个重要媒介,成为激发她创作灵感的一种工具。以她最爱的闺房雅戏——打马来说,它不仅是李清照南渡以来,在流离迁徙、孤寂无聊的岁月里度过漫漫长夜的一种消遣方式,同时,也是她娱乐之余思索人生的一种方式。
婉约词宗
年年雪里,常插梅花醉,挼尽梅花无好意,赢得满衣清泪!
今年海角天涯,萧萧两鬓生华。看取晚来风势,故应难看梅花。
这首词牌为清平乐的赏梅之作,是作者借赏梅自叹身世的寄寓之作,它借不同时期的赏梅感受写出了词人一生的心路历程:为赏梅而陶醉之少年的欢乐(此时的梅为高情雅趣之象征物),对梅重泪之中年的幽怨,无心赏梅之晚年的沦落(此时的梅为晚年飘零身世的象征物)。整首词着重写作者晚年哀老孤苦凄惨忧郁之境和家国之忧,词意含蓄蕴藉,感情悲切哀婉,词语平实,感慨深沉,真切感人,是对时代苦难和个人命运的艺术概括。
这首词的作者就是有千古第一才女之称的李清照。
李清照(1084—1155),号易安居士,齐州章丘(今山东省济南市章丘区)人。父亲李格非为宋朝著名学者,丈夫赵明诚为金石考据家。李清照早年生活优裕,与丈夫共同致力于书画金石的搜集整理。金兵入据中原后,李清照与丈夫一起流寓南方。赵明诚49岁时病故,李清照从此境遇孤苦,过着颠沛流离的生活。
李清照工诗善文,更擅长词。李清照词,人称易安词漱玉词,自成一体,善用白描,语言清丽。风格以婉约为主,屹然为一大宗,人称婉约词宗。存世的有《漱玉词》辑本、《李清照集校注》等。时人和后人均对其词给予很高评价:宋代王灼说,李清照长短句能曲折尽人意,轻巧尖新,姿态百出。宋代朱彧称赞其词尤婉丽,往往出人意表,近未见其比。宋代胡仔说其词作颇多佳句。清代学者沈谦则在《填词杂说》中将李清照与李后主并提:男中李后主,女中李易安,极是当行本色。
李清照一生写了70多首诗词,其诗留存不多,部分篇章感时咏史,情辞慷慨,如《夏日绝句》:生当作人杰,死亦为鬼雄。至今思项羽,不肯过江东。就散发着一股豪放之气!李清照的词留存较多,成就也最大。总起来看,因生活的急据变迁使其词呈现出前后期不同的特点。前期比较真实地反映了她的闺中生活和思想感情,题材集中于写自然风光和离别相思。如《如梦令》二首,不论是误入藕花深处还是应是绿肥红瘦,语言均活泼秀丽,语新意隽。《醉花阴》等词,则通过人比黄花瘦等口语化的艺术语言,抒发相思之苦,表达了对丈夫的深厚感情。后期主要是抒发伤时念旧和怀乡悼亡的情感,表达了自己在孤独生活中的浓重哀愁和惆怅,因而充满了凄凉、低沉之音。如《声声慢》通过写寻寻觅觅,冷冷清清,凄凄惨惨戚戚的处境,运用叠词,表达了自己难以克制、无法形容的愁。
李清照在作词理论方面亦有成果。她论词强调协律,崇尚典雅、情致,提出词别是一家之说,反对以作诗文之法作词。其所作《词论》是中国文学批评史上第一篇论词的理论文章,对于词的品评标准与创作原则,构建了一套完整的理论框架,为词学理论的完善与发展,以及创作实践的深入推进,均作出了积极贡献。
家学和家庭,是李清照成长成才的沃土。
李清照出生于书香门第,爷爷李昌林为学士韩琦的门下。据《宋史·韩琦传》载:琦蚤有盛名,识量英伟,临事喜愠不见于色。论者以忠厚比周勃,政事比姚崇。其为学士临边,年甫三十,天下已称为韩公。父亲李格非进士出身,为苏轼的学生,藏书甚丰,善属文,工于词章,尝著《洛阳名园记》(一篇有关北宋私家园林的重要文献),谓洛阳之盛衰,天下治乱之候也。官至著作佐郎、提点刑狱、礼部员外郎,接触了很多皇家藏书,并跻身文臣班子。母亲王氏是状元王拱宸的孙女,也擅长文辞。李清照自幼生活在文学氛围浓厚的家庭,耳濡目染,家学熏陶,加之聪慧,才华过人,所以少年便有诗名,才力华赡,逼近前辈,曾受到文坛名家苏轼大弟子晁补之的大力称赞。
李格非还是善于培养子女的慈父。他不认同女子无才便是德的庸俗认识,是文人中的开明之士。他对女儿从不过度约束和管教,而是以身作则进行引导,让其健康快乐自由发展。李清照生性活泼好动,就顺势而为,让她无拘无束地玩耍;喜欢看书,就让她到自己的书房去随意翻阅……因此,李清照从小就处在良好的生活、学习和社交氛围中。
好酒好赌好色辨
近来,有人提出李清照好酒好赌好色。由于这直接关系到对李清照的总体评价,不能不辨。
平心而论,李清照是个极度热爱生活的人,除了写诗作词之外,还喜好收藏、考古等,兴趣非常广泛。日常生活中,也会喝点小酒,但她从不酗酒,即便喝多了,也以睡觉解决。她也喜欢赌上几把,但她的赌,不以赢钱为目的,实则是一种智力游戏,可称得上是一种高雅的娱乐。
李清照好酒吗?好。这与李清照的生活经历有关。比如,结婚后,夫妻长期分居,需靠美酒解思念之苦;晚年,生活动荡,愁闷不已,想靠酒忘掉生活的烦恼,解愁去闷。
从文学创作的角度说,李清照的好酒与李白类似。有人作过统计,李清照诗词中有很多句子,包括一些奇词妙句,多与喝酒有关。这说明,酒成为她创作中的一个重要媒介,成为激发她创作灵感的一种工具。从这个意义上说,李清照的好酒也是一件幸事!
李清照好赌吗?好。后人将其视为赌神。她自已也说得很明白:予性喜博。年轻的时候,李清照与丈夫就一起赌茶,来考查他们对书籍、对知识的记忆情况。李清照一生好赌,因为专心致志,废寝忘食,不在乎输赢,所以成绩非凡,赢多输少。当时流行的很多赌博形式、方法她都会,大致有20多种,太鄙俗、凭运气、太难的,她都不喜欢,她更喜欢能益智、且可多人参与的赌博形式,经过比较,她认为,在闺房雅戏中打马既简要又益智,它是末枝中的高端游戏,是女子之间的高雅游戏,因而成为她的最爱。
打马有两种:一种是一将十马,叫关西马;一种是没有将,二十马,叫依经马。后者是在宋代主要流行于中国东中部的打马游戏玩法,棋盘有九十一格,棋手由二至五人,每位棋手有二十个马棋子,没有将棋子。李清照独爱依经马,于是把它的赏罚规则参互研究,为每条规则写几句话,附在规则后面,并让子侄辈为它画下图来。
据《玩在宋朝》一书的作者于左考证,北宋时风靡天下的打马,很多方面与现在网络上的飞行棋非常接近。打马近似于唐代盛行的双陆棋,属于一种争先之戏。有棋子和棋盘,玩家各有若干棋子,从起点出发,掷投骰子,按照骰子的点数行棋,最先把自己的全部棋子走到终点者为胜。双陆的参与者通常为二人,打马则突破了这一限制,最多时可以有五人参与一局棋,可以算是一种多人玩的双陆。人数的增加使盘面的变化更多,玩起来更热闹。和双陆一样,各个玩家手中的棋子彼此有明显的区别,但每个人手中的棋子却是完全一样。打马与双陆最大的区别是在棋盘上——比起双陆,打马的行进路线更曲折更复杂,路途上的障碍与磨难更多。又因为参与者增加,各人手中的马的数量也远远超过双陆,于是小小棋盘之上有一种万马争先的气势。
李清照在《打马赋》中写道:盘上弈棋,与战地布阵一样,有时兵贵神速,或出人用奇,以少胜多;有时要从容镇定,以义制敌,总之要善于随机应变。马在无路可走时,可以慢慢地退回来,伺机再战;时机有利时,马应昂昂如千里之驹,勇往直前,迅速占领敌人的地盘;有时在鸟道上,也要冒险飞过;有时则要善于隐蔽,就像蚂蚁用土封上穴口,或不再乘车而缓缓步行,以达到麻痹敌人,保存自己的目的。弈者在小小的棋盘上,能够运用自如,其争强好胜之心亦可得到一定满足。李清照还在文中大量引用历史上名臣良将的典故,状写金戈铁马,挥师疆场的气势,谴责宋室的无能。文末则直抒自己烈士暮年的壮志:木兰横戈好女子,老矣不复志千里。但愿相将过淮水!
总起来看,打马不仅是李清照南渡以来,在流离迁徙、孤寂无聊的岁月里度过漫漫长夜的一种消遣方式,同时,也是她娱乐之余思索人生的一种方式,打马包含多少人生的进退之理呢?也许这就是人们常说的棋如人生吧。
李清照好色吗?不。
有人举李清照《丑奴儿》一词为例,称其为诱惑老公上床的作品:
晚来一阵风兼雨,洗尽炎光。理罢笙簧,却对菱花淡淡妆。绛绡缕薄冰肌莹,雪腻酥香。笑语檀郎:今夜纱厨枕簟凉。
这是正常、健康、美好的夫妻生活描写,有何责备之理?
也许有人会拿年近半百的李清照再婚张汝舟做文章,但李氏再婚实为无奈之举,她本人也是这段短短的百日婚姻的受害者。张汝舟,浙江归安人。早年为池阳军中小吏,北宋徽宗崇宁二年(1103年)霍端友榜进士,绍兴元年,官右承务郎、监诸军审计司官吏。绍兴二年(1132年),娶李清照为妻。在写给翰林学士綦崇礼的答谢信中,李清照阐述了自己的不幸遭遇,对以骗财为目地而骗婚的张汝舟进行了无情揭露——
我平素学习礼仪规矩,也明白些诗书礼节。近来因为生病,几乎是无药可医,症状已经到了牛蚁不分,后事用的棺材之石灰和铁钉都准备好了。虽然尝药有弟弟李迒代劳,看守门户有老仆人。却在仓促之间,造成了轻率的结果。轻信了那厮如笙簧般的说辞,被他如锦绣般的言语所迷惑。弟弟太容易被欺骗了,有个官身的就相信了;自身几乎要死,择婿是何种人怎么知道?在急迫之间,再三犹豫之中答应了这门婚事。
我与张汝舟实难相处,我怎会在自己的晚年,以清白之身,嫁给一个这么肮脏低劣的市侩之徒。此身已经与这个臭不可闻的人在一起了,只希望早些脱身离去;因为金石收藏我成了怀璧之身,张汝舟已经动了杀人夺宝之心。于是便肆意欺凌我,每天都对我进行殴打,我要效仿踏摇娘控诉这恶夫……
对这位早年夫妻恩爱、晚年深受家暴之害,一向遵礼守法、注重妇道的著名女词人,怎么能以色女名之呢?
(大众日报客户端记者 马章安 报道)